玫琳凯： “99\%到100\%的肿瘤抑制率”？！合法直销的“面具”背后的“神药”

　　保健品市场乱象，是大家普遍关心的话题。去年底，总部位于天津，拥有合法直销牌照的权健公司，因为涉嫌传销犯罪和涉嫌虚假广告犯罪，被有关部门查处，今年1月8日，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等13部委宣布，在全国开展为期100天的联合整治保健市场乱象专项行动，将依法严厉打击虚假宣传、虚假广告、制售假冒伪劣产品等扰乱市场秩序、欺诈消费者等各类违法行为。但就在这严打期盼，莆田的郑先生告诉记者，他发现，一家全国知名直销商“玫琳凯”，有些经销人员涉嫌虚假宣传，把一些玫琳凯的产品，包装成了神乎其神、包治百病的“灵丹妙药”，这是真的吗？

　　最近几个月来，莆田的郑先生每天满脑子想的，都是举报玫琳凯经销人员这件事。他一趟又一趟地辗转奔波在莆田市场监管局、厦门市场监管局、还有福州市场监管局之间……事情，还得从他购买玫琳凯的保健品说起。

　　郑先生：

　　2017年5月份，我购买这些玫琳凯的保健品，因为她们（玫琳凯经销人员）一直跟我宣传，有发微信，还有在朋友圈有发布说，她们的产品可以治疗一些疾病。我就抱着尝试的心态，购买一个疗程尝试一下。总共是15盒，5000块钱，包括粉妍片、葡聚糖（小粉），还有小紫。

　　其实从2016年开始，郑先生就找这位微信昵称范某某的经销人员，先后购买了不少产品。但郑先生说，早在2016年8月份，他就出现流鼻血的症状，当时经销商说这是正常现象，于是郑先生就没放心上。

　　2017年5月3日，这是郑先生最后一次转账给玫琳凯经销人员范某某，购买玫琳凯保健品了。

郑先生：

　　粉妍片小粉小紫这3种（保健品），早中晚都要吃，吃了一段时间还不到1个月，我就开始流鼻血，每天都在流鼻血，后面我就赶紧停掉（保健品）了。我就觉得这有点不太对劲，我就跟（玫琳凯）经销商反映，她就跟我说她们的保健品比较补，要多喝水多休息，我就要求要退货，她们不但不接受，还威胁恐吓我。

　　玫琳凯品牌下的‘怡日健酵母β葡聚糖’，就是经销人员口中的“小粉”，这些保健品究竟有什么诱惑力，吸引郑先生一次又一次购买呢？

　　郑先生向记者提供了许多玫琳凯官方授权经销商的、朋友圈截图，截图中记者看到，昵称为“小粉”的调养品，被宣传最主要功能是抗癌抗肿瘤，多位玫琳凯经销人员的配文，清一色旁敲侧击表示，吃小粉可以预防癌症、吞噬癌细胞。

郑先生：

　　（玫琳凯公司）提供他们的签约合同复印件，莆田这边也拿去司法鉴定，也是证实说这些人是玫琳凯的经销商。这些产品上面，都有写了是玫琳凯产品，生产地址是在杭州。

　　微信名为敏某的经销人员，在朋友圈宣传：“上海的肿瘤科和癌症治疗，已采用葡聚糖辅助，而玫琳凯小粉的主要成分，就是葡聚糖。” 微信名为刘某某的经销人员发广告：“癌症患者加量5至10袋吃玫琳凯小粉，激活体内巨噬细胞的吞噬能力，再也不吃医院开的药物。”

　　微信名MK春某的经销人员甚至打出如此广告语：“小粉葡聚糖具有99%到100%的肿瘤抑制率，能对残存肿瘤细胞进行‘靶向清除’。”类似的微信推广宣传，被经销商们大量转发。

　　此外，记者还发现一个吸引眼球的广告：“3支宫颈癌疫苗将近2500元，同样的成份、功效，发现小粉太便宜了”。“服用小粉后，再也不用到香港打疫苗了。”

　　玫琳凯经销人员宣传的小粉和粉妍片等产品，几乎能“包治百病”，比如不孕不育的夫妻，自然怀孕了；14年高血压，1年小粉，现在全好了；从肠胃炎到脚气，从皮肤湿疹到脱发问题，总之小粉和粉妍片统统都能治，郑先生曾经就是在这样的洗脑轰炸之下，步步深陷了。

　　郑先生：

　　2018年12月13号，我到（莆田市）市场监督管理局，现场举报，证据全部拿给他们录音录像，它（莆田市场监督管理局）告诉我会受理，又说还要调查一下，一直不处理，到了现在已经是3月底，好几个部门都不接我电话，只要一看到我电话号码就不接了。

　　那么，

　　郑先生的投诉举证立案调查了吗？

　　进展如何呢？

　　3月28日，

　　记者和郑先生一起，

　　来到莆田市场监督管理局。

　　记者进一步询问立案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，卓主任向执法支队和案件当事人了解情况后，作出了这样的回答。

　　关于立案日期，这位卓主任始终没有回答，而郑先生说，从2018年8月他在网络投诉，到12月现场举证，再到现在漫漫调查周期，他感到遥遥无期。

　　记者注意到，郑先生提供的微信截图，时间跨度从2017年6月，到2018年8月，这一年多时间里，各种夸大功效的宣传广告在经销人员朋友圈里铺天盖地。而再之后，所有玫琳凯经销人员都将郑先生列入了黑名单。

　　那么现在，玫琳凯经销人员是否还在进行虚假宣传呢？莆田市场监督管理局方面表示，案件取证复杂，那么调查真的有这么难吗？3月28日，记者以顾客身份，来到了位于莆田城厢区国贸中心一楼的，这间玫琳凯工作室。

　　记者在店内陈列架上的确没有看到保健品，但是询问后，这位玫琳凯经销人员马上从一个上锁的柜子里，拿出了粉妍片和小粉。

　　莆田玫琳凯工作室经销人员：

　　你网络上直接查这个成份酵母β葡聚糖（小粉），它就是抗癌，玫琳凯和清华大学的教授一起研发的（保健品），现在抓很严的，不能卖的就是不能卖，能卖的就能卖，我们玫琳凯工作室是公司批准下来的，我们有营业执照的。

　　随后，这名经销商拿出“专家”视频，进一步宣传小粉的“奇效”。

　　莆田玫琳凯工作室经销人员：

　　前两天一个外地的，我从来没见过面的人，她自己可能有看我的朋友圈，突然跟我买（保健品），她说她只会买一次，结果她爸爸是癌症控制住了，脑瘤，医生都说时间不多，我那天蛮问她你爸爸现在怎么样，她说都控制住了，你看。以前都是吃鱼肝油，现在早就不流行那些了，那些太表面了，我们要直接作用细胞。

　　听了这番天花乱坠的直销说辞之后，记者无意发现，向郑先生直销小粉等产品的经销人员范某某，现在也刚好出现在这里。

　　在莆田市场监督管理局表示已经立案调查的风口浪尖上，在全国“保健”市场整治专项行动期间，莆田市玫琳凯经销人员、仍然在大肆进行宣传，那么，玫琳凯经销人员口中的‘小粉’，‘粉妍片’，到底是什么样的产品，是不是他们所说的，经过国家批准认证的放心保健品，甚至是畅销多国的专家研究成果呢？记者首先登陆了国家食药监总局官网，在“国产保健食品”信息查询中，只搜索到了怡日健粉妍片、和怡日健维生素e维生素c片。

　　接着，记者又登陆商务部直销行业管理平台，查询到“玫琳凯”品牌下，共有89个直销产品名单，记者逐页翻看，发现玫琳凯有在商务部注册备案的保健品，仅仅只有‘怡日健粉妍片’这一项，同样也没有看到‘酵母β葡聚糖’的身影。也就是说，被冠以种种光环的小粉等玫琳凯调养品，竟然都是未经许可的直销产品。

　　郑先生告诉记者，他从如此产品的虚假广告中醒悟过来后，等不及莆田有关部门的回复，在2018年8月份，又到厦门举报了6名玫琳凯经销商。

　　这位厦门玫琳凯经销人员程某某和郑先生的聊天内容，同样是把“抗癌抗肿瘤”挂在嘴边，并且使用所谓真实案例的套路。

　　如果说朋友圈的广告只是暗示性夸大宣传，那么玫琳凯经销人员和客户的私聊内容，就更是露骨的洗脑引导。郑先生把这些证据，都保存了下来。

　　郑先生在厦门进行举报后，较快得到了反馈。2018年9月，厦门市思明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发来了《受理告知书》，表示“对玫琳凯有限公司厦门分公司涉嫌虚假宣传的行为，予以立案调查。”

　　爆料人郑先生说，其实在福州，也有这种现象，那么在福州的玫琳凯门店和工作室里，是否也在售卖所谓的“灵丹妙药”，又是怎么宣传的呢？郑先生向记者提供了许多福州玫琳凯经销人员、朋友圈虚假宣传的证据。3月30日，记者以顾客身份，来到福州晋安区王庄街道的，玫琳凯福建分公司。一听记者是来咨询保健品，店里的员工马上收起笑容，上下打量记者。

　　等待许久后，终于，一名公司负责人模样的女子，和刚才的员工一起迎了出来，架势显得十分警惕。

　　这名女子反复申明，她们和虚假广告宣传没有任何关系，然而，记者暗访过程中，这家门店的工作人员也并没有否认销售小粉和粉妍片。3月31日，记者又来到福州市仓山区五柱厅巷玫琳凯授权经销商工作室。记者一询问，工作人员就马上从包里掏出了熟悉的小粉和粉妍片。

　　再看福州12345便民服务平台，晋安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前后多次，对郑先生给出反馈，2019年4月1日，记者看到福州市场监督管理局给出的，这份最新的回复意见，其中表明“投诉人举报的问题，由于证据不足，经领导批准，暂不立案。”同时还告知，已经向微信运营商、深圳市腾讯公司发出协助请求，尽量对玫琳凯经销商朋友圈内容进行取证。

福建八闽律师事务所林柏冬律师：

　　按照我们国家《广告法》的规定，保健食品在广告时候不得表示疗效，也不能与其它的药品或者保健食品进行比较等等，这种（玫琳凯）经销商的行为，就是一种虚假的广告，虚假的宣传，在法律上是违法的。

　　就在郑先生感到投诉无门的时候，2019年1月，他的四处举证终于看到了一些效果，厦门思明区市场监管局首先发出一份《举报处理告知书》，对厦门一名玫琳凯直销员，处以罚款0.5万元。紧接着2019年3月27日，郑先生又收到、思明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寄来的告知书，对玫琳凯经销人员程某某、刘某，分别处以人民币5600元，和5775元的处罚决定。

　　看着眼前这份告知书，郑先生认为，这样的处罚不痛不痒，不会起到整治作用，那么，玫琳凯经销人员这样的行为，相关法律，又是怎么规定的呢？

　　福建八闽律师事务所林柏冬律师：

　　广告法当中对这种违法的广告，有市场监督部门进行立案查处，肯定要责令停止违法广告没收违法所得，如果有广告费用的，按照法律规定3到5倍的广告费用的罚款，如果查不清楚或者没有广告费用的，可能要处20万以上100万以下的罚款。

　　玫琳凯公司，是商务部有备案的直销企业，然而经销人员虚假宣传的违法行为，玫琳凯公司能完全撇清关系吗？

　　福建八闽律师事务所林柏冬律师：

　　可能作为经销商个体来讲，拿不到或者制造不出这种所谓的，跟疾病治疗有关的宣传数据、资料或者研究表明等等，这里面是不是说玫琳凯公司在背后纵容、默认、甚至是提供了这方面虚假宣传的材料，如果从这个角度说，我认为玫琳凯公司也应当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。

　　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在今年1月份曾发表声明：“要加强保健品案件的查办，迅速形成有力的震慑，对群众举报反映大的，直接加大查处，依法严处，加大违法的成本。把这些扰乱市场秩序，侵犯消费者权益的顽疾整治好。”然而，这句话摆到眼下这起事件中，福建省的相关部门是否会同等重视呢？是否会在严打期间、严厉整顿呢？

　　接到记者的反映后，

　　福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和福州仓山区市场监督管理局

　　来到了之前记者暗访过的福州仓山区下藤路的

　　玫琳凯授权经销商工作室。

　　该店店长表示，

　　她们只从事美容教学工作，

　　矢口否认她们有销售小粉和粉妍片等保健品。

记者暗访经销人员推销画面

　　我们暂且把这个画面放一放，

　　看看在工作室电脑里又有什么发现。

　　在所谓的“教学”PPT的第11页看到了抗癌抗肿瘤等字样。执法人员表示这已经涉嫌了虚假宣传，目前他们已经将相关经营材料以及电脑主机进行了登记保存，后期一旦核实无误将进行严厉处罚。

　　视频建议在Wi-Fi下观看

　　玫琳凯拥有国家给予的直销许可牌照，但是，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打着“合法直销”的旗号，销售“不合法直销产品”，更不代表玫琳凯经销商可以借着企业的“合法地位”，大肆进行虚假宣传。爆料人郑先生告诉记者，他在这次事件中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，希望大家看清真相，不要被花里胡哨的保健品广告给忽悠了，花了冤枉钱不说，还可能耽误治疗。郑先生更希望有关部门加大打击力度，从根本上震慑这种乱象。对于此事进展，我们将继续跟踪报道。

　　（原标题：重磅 | “99%到100%的肿瘤抑制率”？！合法直销的“面具”背后的“神药”）